《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读后感2000字!
三月末的黄昏,太阳缓缓沉下地平线,合上了手中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竖版书的纸质捏在手里像白桦树的皮肤,一直闷痛的左胸口提醒我:这个故事最疼痛的部分被作者印在扉页上——“改编自真人真事”。这是一个小女孩被诱奸、强暴的故事,任何人读了这本书都会读到这个事实,正如作者林奕含在采访中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小女孩被诱奸、强暴,进而爱上强暴犯的故事,它里面是有一个“爱”字的。但是于我看来,房思琪爱上的不是李国华,而是文学本身。
她太过于相信一个读文学的人,一个站在讲台上讲思无邪的人,一个熟读诗三百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读过的书呢?那些书错了吗?文学错了吗?她在痛苦的经历中挣扎,她想不出答案,于是只好自我欺骗——“老师是爱我的,而我也爱老师”,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可以做任何事的,于是“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而“我”(思琪)从此成为“从前的我的赝品”。这个“爱”的借口和名义背后藏着的是她走投无路的灵魂。到最后,她实在无法自我欺骗,她实在无法再圆谎,她的世界彻底崩塌,而那场心里的地震海啸甚至无人知晓,她静静地、像她写过的那些干净的字一样,她整个人在清醒时也极力想要符合自己的文学审美,她说“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她是李国华的受害者,也是文学的囚徒和俘虏。
至于李国华,他所谓的“文学”不过是他谋生的手段,是他矫饰的手段,他隐匿在其间骗人,也自我欺骗,他说出“我在爱情,是怀才不遇”,他说“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他沾沾自喜自己的文学才华,他用这种词句引得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热爱文学的单纯少女倾慕他的“才华”,而他像是捕猎的某种凶兽,躲在文学清丽的面具背后,瞄准目标,伺机而动。甚至他自己在长久的浸淫中,都忍不住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文人,他把自己和被他诱奸的女学生比作鲁迅和许广平、比作胡兰成和张爱玲、比作沈从文和张兆和、比作阿伯拉和哀绿绮思。他太知道怎么利用这个社会对“性”的禁忌了——“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银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甚至在思琪试图向父母倾诉、试图向怡婷求助时,他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那些关于女孩“贱”、“恶心”、“第三者”的评价就让她明白,她从此不必再开口,因为解释永远不会被听到,父母在这个故事中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还没开学。另一个受害者晓奇在试图将这件事通过网络披露时,通篇针对女性受害者的言论震惊了她,原来,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施暴者独自完成的,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受害者有罪论和性的禁忌一起,将这些受害的女孩永远流放人间。
作为思琪、怡婷姐妹二人亦师亦友的大姐姐,伊纹她是家暴的受害者。她放弃了自己在读的比较文学,嫁给了一维,她只有借机给姐妹二人读书时,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婆婆不赞同她读的“闲书”,她不能再吃甜品,不能再随心所欲生活,因为那不符合一个富裕家庭对好“儿媳”的期待。姐妹二人的语文教育权被李国华设计夺走,也正隐喻着她们脆弱的保护者、领路的姐姐自身难保,读后感www.simayi.net妹妹思琪也难逃被扼杀、毁灭的命运。在思琪疯癫、“不存在”之后,伊纹虽已成功挣脱了家暴泥沼,但是她也无法挽回思琪,她在这种撕心裂肺的自责和痛苦中告诫怡婷,请她作为灵魂双胞胎中幸存的那一个,不要忘记思琪,要连同思琪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讽刺的是,在开篇中描写的怡婷不够美丽的容貌,反而是她逃过一劫的理由,漂亮的小女孩成为被狩猎的对象,不漂亮的小女孩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很难说清,到底哪一种才是对女孩的伤害,或者我们干脆说,哪一种都是对女孩的巨大伤害。因为“一个搪瓷娃娃小女孩卖弄聪明,只会让容貌显得张牙舞爪。一个丑小女孩耍小聪明,别人只觉得疯癫”。女孩活着、女孩被伤害似乎是无解的咒。
可笑的是,真正热爱文学的伊纹,伊纹的延续思琪、怡婷,都因为笃信那思无邪的力量,笃信书中的爱欲生死而在真实的、虚伪的世界里毫无还手之力,正如伊纹说“我从来都是从书上得知世界的惨痛,忧伤,而二手的坏情绪在现实生活中袭击我的时候,我来不及翻书写一篇论文回击它,我总是半个身体卡在书中间,不确定是要缩回里面,还是干脆挣脱出来”,她们太干净了。而文学骗子李国华,却知道怎么利用文学的虚伪和矫饰,利用这些文学的信徒虔诚的心,一饱自己的贪欲、淫欲,他玷污了这些女孩,也弄脏了文学,抑或是文学本身,就不够干净,文字本身,就有狡猾的粉饰游走在纯粹的边缘。而对伊纹、思琪、怡婷来说——“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书不很厚,却读很久,大概因为,这本书像一记巴掌,打醒每个恍若未觉的看客——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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