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哲学家的终局:碰壁。
上帝不掷骰子,大自然从来不说一句俏皮话。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有时我会觉得巴尔扎克是彩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黑白的巴尔扎克。心灵这位主人是好客的,它要相继接待很多客人,如果青春这位客人赖着不走,别的客人就不来了。
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有时,不免气咻咻地想,人类的历史进程,倒过来,才文明。大千世界会主动走来,由你揭去面具。它是非这样不可的。它会在你面前狂喜地扭摆。
不必讳言艺术曾附丽于宗教,艺术也曾受诲于哲学,而今宗教、哲学都老了,还是艺术来开门,搀扶宗教、哲学进屋里避避风雨、喝杯热咖啡,天气实在太坏。宗教、哲学、艺术,都不快乐,靠回忆往事来过日子总不是滋味。
十足的邪恶者是不要同情安慰的,对谁也没有知心话。生命是极滑稽的,因为它那样地贴近死。虚空之为虚空,就在于“生”是必死的,“死”是无所谓死的。艺术的上帝曾经与宗教的上帝过往频繁,后来,渐渐地也疏阔了。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你看不起他,他就看得起你;你看得起他,他就看不起你。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涵义,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伟美的景观。读后感www.simayi.net如果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凡是因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的人,总说:“请看,为了爱情,我不惜抛弃了智慧和道德。”
青春是一种信仰,几乎可以作为一种伟大信仰来对待。
“哲学原就是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
科学,更是一种大乡愁的剧烈冲动。五十年来在顺流逆流中总会记起孟德斯鸠那句话,顺亦不足喜,逆未觉得哀,我也并没有什么功欲成,只是十分不甘心失败而已。
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先天性的“无知”者,有机会到世界各处走走,看看,听听,结果多了一层后天性的“无知”。
中国人哪,在没有功没有利的状况下,也要急急乎功近近乎利。在与上帝的冲突中,“我”有了哲学。在与魔王的冲突中,“我”有了爱情。在不与什么冲突的寂静中,“我”有了艺术。——《素履之往》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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