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作为交流对象,会给人带来什么影响?
近年来,随着苹果的语音助手Siri的普及,以及小度、天猫精灵等智能音箱大批量销售,相信很难再找到一个年轻人能说他没有和人工智能进行过对话。或许很多情况下的对话还只是一问一答的操作式指令,不能在严格意义上被称为“交流”。但是也有像微软小冰这样主打情感计算的聊天机器人,已经接受到数百万中国人的告白。随着机器自然语言理解技术的不断进步,或许总有一天我们能够达到像美国电影《Her》讲述的一样,人可能迷恋上与人工智能的交流。
《传播的进化——人工智能将如何重塑人类的交流》一书的作者是上海交通大学特别研究员,媒体与设计学院传播学专业副教授牟怡,她从传播学对交流的研究出发,探讨了人与人工智能(人际交流)与人与人之间的人际传播的区别。这本书广泛引用了传播学、计算机科学、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和哲学的观点,语言通俗没有艰深的理论,适合传播学领域的研究者,同时也适用于关心科技发展对人类影响的普通读者。
这本书读起来较为顺畅,一共只有100来页,大概一天就能读完。对于像我这样初次接触这个领域的人来说,书中丰富的引用和参考文献指出了思考的方向。不过,对于人与人工智能的交流会带来哪些影响这样宏大的话题,这本书的探讨显得有些单薄、零碎和缺乏最主要的方法论,各个领域都有涉及,却又都不深入。或许这也体现出在弱人工智能技术阶段,技术和应用都还不足的时候,相应的社会科学的研究只是刚刚起步。
新的交流对象,新的感知方式
第一章《人工智能:正在崛起的交流对象》主要探讨了人工智能作为一种一种新的媒介技术与新的交流对象,为何值得我们去关注?作为科学的“孪生姐妹”,技术对人类社会发展有着重大的影响,正如马克思所说:“手工磨产生的是以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以资本家为首的社会”,也正如麦克卢汉所说,媒介即人的延伸,媒介延伸和放大人的感官,会改变人们的感知和认知,进而重塑社会。
语言的出现,使得智人的思维和智慧取得飞跃式进步,超越了当时所有物种。在艾伦·图灵、冯·诺依曼这些计算机科学家将人类的思维和语言转换为计算机可存储和分析的代码和符号后,我们也开始拥抱这样一种观点:人类不过是拥有信息的一种智能体而已,人工智能完全可以与人类共享这些信息。这是人与机器能在同一智能层面进行交流的基础。
新的传播模式
第二章《传播模式》主要探讨人与人工智能的交流与人人交流的不同,正在面临哪些难题。第一节传播模式,指出了人际传播的三大特征:无需面对死亡、交流可控、完美的倾听者。从人际关系的建立来看,时间是一大重点.哲学里向死而生是人之存在和在世规划的前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句话也揭示出人与人的关系有时间上的局限性,但是由于机器人不会死亡,这种永久的陪伴想必会与我们此前所有的交往模式都有所不同。人类学家艾伦·费斯克提出了人与人关系的4种类型:公共分享、权威登机、平等互惠、市场估价,而人机关系则可能简化为完全服从的主人-奴隶关系。由于这种关系,人与AI可能形成具有意义的对话,还是AI仅仅只是一个完美的树洞?在书中,这个问题看起来依然无解。
这一章节对机器的人性和人格的讨论倒是能给人一些启发。人性是人之为人的根本,由狼养大的狼孩虽然是人类,但是却无法以人的方式生存,则是因为人性的缺乏。读后感www.simayi.net传播学一直在研究机器人拟人化的问题,拟人化指的是将人的心智能力、心理状态、认知模式、意图、情绪以及行为赋予在非人的实体上的过程。使得机器能具备人类的交流模式,机器具备的一些拟人的表情和行为也会使得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人的同类。技术是人的延伸,我们怎么看待自己就会怎么去看待技术,现在机器的拟人化或许正是人类的自我中心主义的一种彰显。凯文·凯利在《必然》这本书中说过: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最大的益处在于,各种人工智能将帮助我们定义人性。电影《银翼杀手》的宣传口号则是“比人类更像人类”。虚拟现实之父杰伦·拉尼尔也说,随着人们对虚拟现实的注意,我们会更多地去关注现实世界的奇妙,比如一片叶子的纹理,一朵花的颜色,与现实相比,虚拟现实总会有那里不对劲。虚拟现实会让我们重新认识现实。
然而不同的文化里对机器人拟人化有不同的态度。书中谈到,日本的神道教和佛教都崇尚万物皆有灵性和神性,无论是生命体还是非生命体。由此,日本人希望他们的机器人更像人,也更容易接受机器人作为人类的陪伴者而存在。在西方文化中,万物皆有上帝创造,人制造机器人则是在模仿上帝对人类的创造,因而被认为是在亵渎神灵。一直到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将机械与灵魂分开,独立的井然有序的世界才开始存在。
此外,作者还提到机器人伦理、交流一致性、互动性等问题,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介绍和分析。目前来看,AI领域自然语言处理和对话式人工智能的发展还难以达到交流的一致性,很多对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或者说是没有交流的记忆和背景。
传播效果:情感、陪伴与自我折射
书的第三章探讨《传播效果》,作者认为相比于人与人交流,人-机-人交流在信息的丰富度更低,但是随着交流时间的增多,人-机-人播也可能会逐渐获得更多的信息。而且人机交流的一大好处是可以选择性的表现自我,很多“网恋”见光死,说明计算机中介的传播可能取得更好的传播效果。与人工智能或者机器人可能产生陪伴感吗?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重拾交谈》中反复提出技术让人们变得越来越不喜欢面对面交流,让人丧失同理心和对人的陪伴与支持,使人们变得越来越孤独。作者在这里反对了雪莉特克尔的观点,认为特克尔的出发点在于信源的真实性,而作者认为信源的真实性是伪命题,认为只要人能认同机器是有智能的,能感受到机器的情感,那么自然也能获得真实的情感和陪伴感。但是,在作者看来,机器人带来的陪伴与身边的人给的陪伴感是完全一样,对个人的成长和社会关系的建立是同样有利的吗?只能说本书的论证不是很有力也意犹未尽。
在书中,作者也反思,人类致力于为机器添加人性的努力是否是一种错误的方向?吴慈欣的《三体》一书中的三体人通过脑电波直接传达思想,他们没有语言,交流的直接性和效率都比人类的语言要强。而人类用声带发声可能只是一种生理上的缺陷。作者举例一个故事说小鸟每天给恩人送死鱼报恩,而在地球之外的另一种智能形式,可能也只是将人类的语言和人格视为自己不需要的“死鱼”。也正如彼得斯在《交流的无奈》中阐述的那样,人与人试图用语音进行的沟通总是遭遇失败。于是,作者在开篇序言中提出,在这次人工智能革命中,我们能否跨越语言的局限,直达交流的终极目标——有效的思想交换?作者说本书将对这一问题展开全面深入的探讨。但是这本书所探讨的人际交流,依然就是基于自然语言的交流,机器人的非语言的表达能力更是完全比不上人,也就不知道如何能支撑这一关于跨越语言的局限的讨论?
如果说提出一个好的问题有时候比回答更重要,或许这本书的一大优点就是提出了很多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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