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书越来越多了,所以买书也逐渐变成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每一家书店,线上的或者线下的,都会在醒目位置摆上推荐给你的书,特别是线上的购书网站,会用数据告诉你一周、一月甚或是一年内最畅销的书,以帮助人们做出选择。但人总有自己的偏见,比如我,总是愿意和当季的畅销书保持距离,尤其是最热门的那部分。这倒不是对作者有什么不满,只是铺天盖地语和推荐人的名字,动辄热销数十万或者数百万的所谓销量,总会让我觉得迷惑——就好比说,香飘飘奶茶连起来已经足够给地球制造一件盔甲了,但是它真的好喝吗?同样的,巨大的销售数据是真的吗?名家的所谓推荐语,到底是真的认真拜读过再谨慎推荐呢,还是只是圈子里无法推却的义务使然呢?又或者,其实这些所谓的推荐语其实也是编的。
就像有许多话,其实并不是鲁迅先生说的那样。
王鼎钧先生一度也是当当网的热门推荐作者,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几年后的现在,当这个名字还有余响的时候,我买下了《白纸的传奇》这本书。
内页第一篇惯例是序言。序言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文章,有些人老老实实的做一番简要介绍,有些人认认真真地写一通溢美之词,也有一些人,才气和名气都足够了,自己写的序言就挥洒自如,很有意趣了。这本书的序是编辑写的推荐序,晚辈后学写的,内容就显而易见了——诚惶诚恐的荣幸,高山仰止的夸赞。另一篇序言则是一篇论文,把作者和现代散文史上的八大名家(周作人、鲁迅、郁达夫、钱钟书、丰子恺、何其芳、梁实秋、沈从文)作了对比分析,于是作者就同时具有了八大家之外的丰富情味了。我觉得这种比较似乎过度了,大约是为了拔高吧。
但是以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来看,其实并没有那么高。
文章的内容很多元,篇幅也是,有一些不错的篇目和一些很隽秀的句子。但是总体的高度感觉还是不够。有些篇目像是在读汪曾祺先生,但是少了点轻松;那些短短的警语式的句子像读木心先生,但是少了潇洒......很多人都在追求或者提倡所谓的多元化,为了避免或者突破单一风格造成的审美疲劳。但是没有自己风格的多元,真的可以算得上多元吗?我不能确定。
个人感觉整本书缺少能刺激读者沉浸进去的内在的东西,总觉得与作者之间有一些难以融入的隔膜。未必是时代和经历的原因,毕竟要拿这一点来作为理由的,很多名家的散文说的其实是与当下截然不同的时代和生活。是我挑剔吗?也许。此刻写着读后随感的我,认真地思考过我喜欢的各种散文作家和我读过的但是不喜欢的散文作品之后,发现我不喜欢的理由,可能是文章中传递出来的那种隐约的不舒展的心态吧。
这个词,其实也不能精准地概括我的感受。我喜欢鲁迅先生,虽然他总是冷嘲如匕,但自有正气;我也喜欢胡适先生,他的闲适和缓之下有坚持的东西;我也喜欢孙犁,他的冷淡得像是灰烬一样的文字里面,依然藏着未曾熄灭的星火的余温;汪曾祺先生、丰子恺先生、木心先生我很喜欢,前几年写北疆生活的李娟的散文我也很喜欢。读后感www.simayi.net但我读完《西滢闲话》以后并不喜欢陈西滢的文字(不是因为鲁迅先生骂过他),因为隐隐有“何不食肉糜”的傲气;读完《三更有梦书当枕》以后也不怎么喜欢琦君的文字,因为有些文字有老年人的陈腐气;读完《慈悲与玫瑰》以后不怎么喜欢熊培云的文字,因为有些文字有自以为掌握话语权之后的骄气。总结起来,我不爱这些文字的理由其实是一致的,它们缺少真正打动我的内在的东西——看清黑暗后依然发光的热忱,看惯丑恶以后依然善良的敦厚,明达世情以后仍有风骨的凌厉,疾言厉色后温柔的慈悲,时光流驶却无法磨灭的浪漫的鲜活......
《白纸的传奇》里并非没有这些,只是不多。作者仿佛总是愁苦,总是郁郁,可这郁郁也是佝偻的,作者《今天我要笑》中提到的那样,自己仿佛失去了笑的能力,其实不笑的同时,失去的何止是笑的能力,连哭的能力可能也一并失去了,作者说解决方案就是大笑。可是笑本身并不是学会的,它是自然而然的。作者文章的感觉其实就有些类似于学习过后的笑容,不好吗?也挺好。抒怀吗?也是抒怀。但是总是深入看下去,总是隔了点儿什么。隔了什么呢?隔了一点自然而然的性灵与天真。为什么缺这一点,可能“我笑”和“我要笑”之间的区别,就是答案了。
如果以五星作为标准的话,这本书我个人给三星半吧。作者是个写文的老实人,但是写序的两个人夸张了,拉高了读者的期待,这可能也是书籍编辑的行情,不关作者的事。我看了后面的附文,高度评价了作者写的四部回忆录——“真的是空间无限广大的博物馆,每一件展品都在见证,也都是解答,恍如历史晴川,经得起无数读者的一再回首”。我没有读过这一套回忆录,不知道这种“史诗般的巨著型”的夸奖有多少真心。这本书的书腰说“不能想象无视王鼎钧的中国散文史”,这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百年来的中国现代散文史,不就是无视王鼎钧的中国散文史吗?仿佛也没有什么毛病。
总的来说,以我个人的阅读体验而言的,如果过有些书叫不容错过,那这本书可以归为“可读可不读”之类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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