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行记》读后感2000字:
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侯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以南豆腐为佳),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我喜欢汪曾祺,正如所有中国人贪恋七寸六分上的人间至味一样。十分为满,三分是卖相,三分是香气,三分是入口的鲜嫩,还有一分是恋家的思绪。十分,浸染了家乡五味。“甚矣,中国人口味之杂也。”最贪恋竟是远远望去的一束炊烟。
苏北有片水乡,叫高邮。这座蒲柳深处的小镇,素以秦观、咸鸭蛋、吴三桂闻名。1920年,元宵,春寒峭。当地颇有声望的“儒商”家族,诞下一名汪氏男婴,唤作曾祺。一根筷子,戳进胭脂色的大鸭蛋。蛋黄红得流油,蛋白小口抿完。吃饱了,就捉几只流萤放在壳里,见囊萤,望向了天边几点星芒。
“对汪曾祺来说,人生的锅底,童年时就搁好了。无论掷入多少食材,抛进多少佐料,掩不了原味。他的底子,终究是清澈的,明快的,舒卷自如的。”都是一如那高邮鸭蛋般的鲜亮。
谁也未曾想过,那个游手好闲的小才子,真会摇身一变,穿着藏青色的长袍,一撩额前碎发。吊儿郎当的,在那代表金戈铁马中不灭希望的大学登记簿上写下:汪曾祺,高邮人,国文系。揽了揽粗布挎包,昂首挺胸,踏入了西南联大。
在西南联大,不念家乡的一碗冰糖莲子粥,只得闻头顶战机隆隆。有谁,站在锅炉旁,淡然笑之。汪曾祺当属头甲。“他在联大生活自由散漫,甚至吊儿郎当,高兴时就上课,不高兴就睡觉,晚上泡茶馆或上图书馆,把黑夜当白天。”却是沈从文的得意门生,众多老师见汪只得无奈一笑,眼里却像望到了许多年后,在风平浪静中冉冉升起的文学界新星。
彼时师生度日清苦。然汪曾祺的吃货本色,已初露锋芒。正义路的汽锅鸡、东月楼的乌鱼锅贴、马家牛肉店的撩青、吉庆祥的火腿月饼…逛集市,他赖在摊边吃白斩鸡,起个名目,叫坐失良机(坐食凉鸡);下馆子,他和老板唠嗑,听各乡趣闻,偷学后厨做菜。
要是没课,他就溜到某不知名的小酒馆,要上一碟猪头肉,咂一口绿釉酒,赏馆外碧叶藕花,听檐上昆明的雨。正是那段日子,他倚着临窗小桌,对各式的人、各样的生活,产生了兴趣。故信笔写之,捧出最初的几篇小说。在那本被后世吃货奉为宝典的《食事》字里行间中昆明一词,出现在大小章节数次。一只淡笔书写出留存在心底的那份少年炽热。西南联大,西南联大,呵,谁未曾听出先生淡淡的自傲呢。
多年后,他说昆明已不再是以前的昆明了,再尝,已全然无处可寻。寥寥几笔,仿佛那个坐在书桌旁日渐佝偻的人,在恍惚间又见那个翻了茅草屋校舍的墙的意气少年。又见在圆通公园从长沙浩浩荡荡步行归来的学生团,被挨个点名。而如今,只得一度自嘲:“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这么多品种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
他被扔到了马铃薯研究站,远在沽源。文学大师画土豆,像个什么样子?他倒好,埋头画花和薯块,画完了,就丢在牛粪火里烤熟吃掉。读后感www.simayi.net断可以说,他不愿以血换曙光。但不可说,他安于黑暗。把一个热爱美食的文学家逼到在撰写人间至味之时,不忘落笔嘲讽。一句“火宫殿的臭豆腐还是好吃。”就成了“最高指示”。淡淡的不屑,从几字中绽放。汪老爷子有自己的处世观,要是如钢似铁,硬地一掰就折,如何写出那种如鱼又如石的文字?
想维护尊严,死是最简单的手段。如何热烈饱满地保持自我,才是更艰深的。汪先生的选择,一如《葡萄月令》里说的,“葡萄,每个月都改变自己的模样适应气候。因为无论如今气候如何,来年它都得欢欢喜喜地发芽。”
大乱十年城一梦,与君安坐吃擂茶。他贪吃,贪喝,贪看,贪玩儿,贪恋人世间的酸甜苦咸。但他绝无架子,也不摆派头。偶尔现出的小傲娇、小嘚瑟,带着点“我有你没有”的孩子气。
他咧嘴,他畅笑,或只因别家闺女随口一句,“黄豆是不好吃的东西,汪伯伯却能做得很好吃。汪伯伯是很厉害的人。”贾平凹说他: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梁文道说他的文字:像一碗白粥,熬得刚好。自古文人多相轻,有人清高,有人旷达。而汪曾祺,依旧是西南联大校舍旁种的一树玉兰,曾亭亭玉立如雪,也曾风摇繁花尽,过后却可绽放出嫩绿的鲜芽。
1997年5月16日,只留下一本厚厚的散文集《食事》。却无人,咧嘴一笑,缓缓道:“四方食事,不如一碗人间烟火。”恍惚梦游人间一趟,最后才惊觉“人生啊,不过如此。”
映时春有雪花蛋,乃以鸡蛋清、温熟猪油于小火上,不住地搅拌,猪油与蛋清相入,油蛋交融。嫩如鱼脑,洁白而有亮光…另有桂花蛋,则以蛋黄以同法制成。作者: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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